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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湄這回掀起被子看他了：“才沒有！”
被窩悶熱，把她的臉都熏紅了。
薄司譯眉梢微挑，心情好了一些，端過她給他晾了溫水的杯子說：“成年人能熬夜，未成年現在還不睡，小心長不高。”
秦湄在被子裏把腿伸了伸，躺回去說：“給我關燈。”
薄司譯眼神撩起看她：“還挺會吩咐人。”
秦湄理所當然道：“我給你燒水，你給我關燈。”
薄司譯略微點頭，當她有理了，說：“晚安吧，小兔子。”
“啪”
燈關上了，秦湄在黑暗裏竟然有了絲不會被看見的安全感，小聲問：“你會半夜出去嗎？”
薄司譯說：“放心，有人敲門我也不會開。”
秦湄這才放下心，闔上眼皮睡著了。
傍晚睡過了，薄司譯此刻卻無法入眠，雙手枕在腦後看天花板，等適應了黑夜後，他轉過身，看到秦湄側身朝他這邊躺著，他雙手環胸，就這樣看了她一夜。
十七八歲的年紀，精力旺盛得可以一夜不睡。
秦湄早上要去踩考點，起來的時候看到薄司譯還沒醒，小心翼翼地繞去浴室，洗漱好後就掀門走了。
房間一靜，薄司譯就掀起眼皮，煩躁地壓了壓硬氣，空氣裏都是姑娘的味道，跟起搏器似的，動力十足。
就在他趿著拖鞋要去浴室時，忽然房門傳來密碼鎖轉動的聲音，他忙闔上眼躺回去，聽見有腳步聲走進，沒一會兒，感覺她朝自己床邊走來，好似在床頭擱了什麽東西，她又走掉了。
薄司譯覺得自己的裝睡實在丟人，起來摸了摸耳朵，瞥見床頭櫃上壓了張酒店便簽：【早餐在桌上，我得去訓練了，晚上見。】
看得出來，她昨晚睡得很好。
薄司譯起來吃了她打包回來的早餐，洗了趟澡終於能躺回去睡了，昨晚的覺白天來補，一直到下午才動身去她訓練的地方接她。
舞蹈學院的考場附近就有給學生練習的練功房，薄司譯按照她短信裏說的路線去到課室，北方的窗戶不大，他微躬下身，透過玻璃往裏看，女孩穿著修身棉軟的練功服，一轉就是好幾圈，也不暈。
課室裏有女生在竊竊討論，說不知誰家的家長來接，秦湄擦了擦額頭的汗，目光往外望時，就看到跟一群陪考家長站在一起的薄司譯。
唇邊忍不住抿起笑。
套上羽絨服往外走，他的目光一直跟著她，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。
薄司譯給人的氣質總是淡冷高傲，反倒讓他看起來情緒穩定，甚至，秦湄昨晚跟他在一起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全感。
薄司譯，很可靠的。
“好冷呀，我們去吃面吧。”
秦湄邊走邊朝他洋著笑，這樣冷的天，呼出來的氣都生出了霧，他垂眸看她：“累不累？”
一句話，令秦湄眼眸微怔。
手在外套兜裏抓了抓，摸到一支薄司譯給她帶的潤唇膏，低頭擰開，在唇上抹著，她很想說很累很累，但她不想洩了氣，可從來沒有人這麽問過她……
每次她跳得不行的時候，老師會說堅持。
每次給家裏打電話，媽媽總是說要爭氣。
忽然，一陣輕輕的啜泣聲響起，像風過梢林的幅度，薄司譯彎腰看她，四目相視的時候，他說：“外邊積雪大，我背你。”
秦湄視線糊得不行，看不清他的臉，只是問：“考試前都有這種服務嗎？”
“嗯。”
他轉過身去，說：“考完試了誰管你。”
秦湄心情又好了起來，薄司譯問她累不累，不止是嘴上說說，還拿出了行動，秦湄覺得自己之前調教得很好。
咳！
不過他這種聰明人學做事就是快。
“我接下來連考兩天，我看了安排，你們是大後天，到時候我送你去考試，不過你來得也有點太提前了。”
薄司譯的後背很寬，穩穩地踩在雪道上，說話的聲音會震在她心口上，他說：“做什麽事都宜早不宜遲。”
秦湄下巴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頭發，還是薄荷氣息，不是煙草味道，她唇角微翹，說：“那也不是，早戀就不被允許啊。”
秦湄做事循規蹈矩，學藝術也有因為文化課成績無法突破，否則她完全可以把舞蹈當愛好，面對薄司譯的時候，她總是忍不住說他不能打架，不能抽煙，應該去上學而不是守著那家小賣部……
“什麽時候才能被允許？”
忽然，少年似冬日微風的嗓音落下，秦湄雙手勾著他的肩膀，說：“老師講要到十八歲……”
“一到十八歲就談，不就是宜早不宜遲麽？”
秦湄雙唇輕啟，好似是這個道理。
冬日的雪落了一路，秦湄讓薄司譯背著，卻暖了一路，那點疲憊感因為精神上的撫慰而得到了放松。
連羊肉面她都吃了一大碗，還外加一份羊肉煎餅，想再吃的時候薄司譯筷子抵住了那塊煎餅，看她：“等考完了就去涮羊肉。”
秦湄乖乖地放下筷子，說：“還要再加一盤雪花牛肉。”
兩人吃飽了往酒店走，逋進大堂，就看見一道熟悉身影，秦湄眼睛一亮，先喊了聲：“姐姐！”
楊瑩秋雙手環胸看了過來，目光落在薄司譯身上，秦湄跟她打招呼，卻讓少年叫住：“你先上去洗漱，早點休息，我跟姐姐有話要聊。”
秦湄點了點頭，他們表兄妹也許久沒見，她一個外人不好在場。
楊瑩秋走到抽煙區，從包裏拿了盒香煙出來，薄司譯看了眼，說：“少抽點，有害健康。”
楊瑩秋笑了：“你什麽也會說這種話了，跟你媽吵架的時候不知道她身體不好？”
“我沒當她的面，只是房子被高壓槍淋了水，他們剛好搬出去住，我也懶得裝修了，直接找拍賣行賣了。”
薄司譯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夜，楊瑩秋卻蹙起眉頭：“我答應幫你照顧秦湄，你卻沒做到跟家人和平共處。”
少年眉眼壓向她：“算我欠你人情，我以為我能忍，但如果忍了，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。”
楊瑩秋神色一怔，疑惑道：“到底發生什麽事？房子的火是你放的吧？”
“我想在北京買房，最好帶院子的，現在能有關系買到市中心的嗎？”
楊瑩秋不可理喻地看他：“你真是個瘋子。”
窗外寒夜漫漫，秦湄洗漱好後躺在床上跟家裏通電話，其實沒有太多可說的，直到結果出來之前，她的前程都是未知。
房門傳來轉動的聲響，秦湄坐起身說：“姐姐走啦？”
薄司譯淡“嗯”了聲，開始脫外套，對她說：“早點休息，明天我送你去考場。”
秦湄心情定了一些，點頭道：“溫水在那兒，我用我自帶的水壺燒的。”
她說著朝桌上指了指，薄司譯口幹舌燥，拿過送到唇邊，一下就飲了大半杯。
秦湄看那杯子，心想如果她不燒這杯水，他是不是也就不喝水了，可他明明很渴，秦湄開口說他：“喝水也要宜早不宜遲，別等到口渴了才喝，對身體不好。”
薄司譯扯了下唇，忽然想到什麽，對她說：“我現在看到水都有些怕，那天家裏著火，高壓水槍一個勁地往窗戶裏噴。”
秦湄一聽，瞳孔猛地睜圓，坐直身看他：“你家著火了？你、你沒有事吧！”
她目光往他身上探，薄司譯穿著件黑色針織毛衣，松松地挎在他寬肩上，忽然他一擡手，把毛衣摘了下來，秦湄下意識避開目光，聽他道：“你是第一個問我有沒有事的人，他們只關心房子為什麽著火。”
清晨的粥冒著煙氣，油條泡進去，香入鼻翼。
秦湄吃完早餐就讓薄司譯帶著進學校，烏泱泱的一群人，穿著長款羽絨服，每個人都很努力，入場券給誰都是應該的。
薄司譯說：“怎麽，沒見過比我年輕的家長嗎？”
秦湄斜了他一眼：“那我過幾天帶你去考場，我也是你家長！”
少年語調輕松：“那你可要努力了，不然很難服眾。”
秦湄被他的話惹得想笑，旋即立馬板起臉：“嚴肅點。”
她還要考試呢，薄司譯朝她伸手：“我就在花壇這邊等你，不能帶進考場的東西給我。”
秦湄一聽，開始摸口袋和考試袋，挎包遞給了他，就拿著考試袋在手裏，忽然摸到一管潤唇膏，也塞給他，說：“省得一會機檢要查。”
潤唇膏的淺綠色包裝上寫著薄荷味，薄司譯看她的唇，說：“擦一擦，看起來有精神。”
秦湄被他提醒，就擰開蓋子在唇上抹了抹，反正是沒顏色的，也不怕塗出去，末了遞給他，說：“等我出來。”
好輕松的語氣，薄司譯也點了下頭。
等她進去後，他坐到花壇邊，冬日的枝頭光禿禿的一片，薄司譯看著手裏那管潤唇膏，又從兜裏摸出來了一支一模一樣的新管，擰開蓋，在他的唇上塗了一圈，原來是這種味道。
漫長的考試鈴聲結束，北方的天湛藍而幹燥。
秦湄出來時看到花壇邊的一株高樹，安靜又認真地等著她。
她的腳步走到他的面前，少年起身，她說：“明天還要考呢，今晚我們吃什麽呀。”
一點都沒提她剛才的狀態，薄司譯說：“吃點熱的，牛肉面？”
“聽起來好像已經沒錢了。”
“那吃法餐。”
秦湄滋起牙齒說：“等考完吧！考完吃什麽都行。”
薄司譯眸光朝她落了眼，不著痕跡地停在她水潤的粉唇上，問她：“還要塗潤唇膏嗎？”
“我都要吃飯啦，你讓我吃潤唇膏！”
薄司譯喉結微滾，居然說了句：“可能味道不錯。”
秦湄看神經病一樣看他。
最後兩人去吃了牛肉面，秦湄還要了小菜加鹵蛋，她把鹵蛋用筷子戳開分成兩半，一半放到薄司譯的小碟裏，在他擡眸看來時，秦湄說了句：“我吃不完。”
少年低頭吃了兩口面，又擡眸看她，隔著霧氣，女孩的臉頰紅得似晚霞，他說：“別對男的心軟，也別可憐男人，你是真的吃不完嗎？”
秦湄看了他一眼，抿了抿唇，又把放在他小碟裏的鹵蛋拿走了，薄司譯這才說：“剛才你那樣，特像一個會跟著男人吃苦的笨蛋。”
秦湄一頭問號：“你是不是聯想力太豐富了，我是看在你今天陪我考試的份上，這麽說，你也特像一個會跟女人吃苦的大笨蛋。”
薄司譯眉梢一挑：“知道就好，以後為了別讓你對象吃苦，你多努力。”
秦湄：？？？
秦湄考試連軸轉，薄司譯也似乎忙著備考，反正秦湄在酒店裏壓腿練功的時候他都出去了，她準備睡覺他才回來，好不容易等考完了最後一天，秦湄也不敢說去慶祝，因為接下來是薄司譯的考試。
他在酒店的桌前看書，秦湄燒了水又去買了牛奶上來，把牛奶盒隔著熱水給他溫著，薄司譯看了眼，說：“初試前一晚，我在家裏喝了杯變質的牛奶。”
秦湄把牛奶倒出來的一剎，愕然地擡眸看他。
少年卻將牛奶杯接了過來，下一秒，秦湄握住了他的手。
薄司譯扯唇笑：“你也害我嗎？”
這句話在她腦子裏嗡了幾息，什麽是“也”？
那杯變質的牛奶是要害他的？
秦湄握住他手腕的力道猝緊，說：“我喝的。”
他看著她的眼睛：“你怕什麽？”
秦湄不安道：“萬一你喝了又不舒服……”
薄司譯說：“那就是我沒福氣。”
少年嗓音一落，秦湄看到他把牛奶送到唇邊，他說的“沒福氣”是不能明天順利考試，還是沒福氣以後不能喝到她溫的牛奶？
秦湄一整晚都在緊張薄司譯會不會不舒服，好在她躺到床上睡了沒一會，他也睡了。
第二天她跟平時一樣早起，在酒店的餐廳裏吃早飯時跟薄司譯說：“我聽說中午也是能在學校食堂吃的，可以買飯票，等你去考試，我就去買飯票。”
薄司譯喝水時扯起了唇，有種漫不經心的帥。
秦湄看得有些入神，聽他說：“那我在裏面考試，你就想著打聽哪個食堂好吃啊。”
被他說得自己好像就為了吃，不管他在前線廝殺得多辛苦一樣，她皺了皺鼻子：“好心當成驢肝肺。”
“中午看看有沒有夫妻肺片，我還挺想吃的。”
秦湄哼了聲。
雖然沒說好，但薄司譯進考場後，她就去食堂找夫妻肺片，華央這兒有江逾白在，她確實可以找他問問，但……
想到那天接到江逾白電話，薄司譯就說要走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介意，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。
中午考完試，秦湄就在樓下等薄司譯，他一下樓，她就立馬說：“我找了好幾家食堂，才終於找到一家有，你別說難吃啊，我也沒問人好不好吃。”
說到這，她眼神朝他探了眼，就聽薄司譯道：“沒問江逾白麽？”
秦湄咬了下唇，故意說：“沒有。”
這時薄司譯就掏出手機道：“我跟他說一聲，下午考完試見個面。”
說著，他忽然轉眸看她：“你沒約江月年嗎？”
秦湄心裏氣得要跺腳了，她找江月年幹嘛啊，她有哥哥帶著，他居然還要找江逾白過來，是不是不介意她跟他見面啊！
“沒有。”
秦湄硬邦邦地說了句，徑直往食堂走了過去。
一邊吃一邊心裏想，薄司譯跟江逾白關系好，他來考試找好兄弟也是應該的，可是他知道自己喜歡過江逾白啊，他真的……不遠千裏都要她跟江逾白見上一面嗎！
氣死了。
中午飯吃不下，但薄司譯還有考試，她只好咽下白米飯，忍著不跟他發脾氣。
等他回去考場覆習後，秦湄就趴在桌上犯困，埋冤等他辛苦，可轉念又想，薄司譯也是這麽等她考完試的。
所以……
是喜歡她的吧。
秦湄托腮等落日，考場樓下是封閉的，只有考試鈴聲打響後才能放行，秦湄一直沒看見薄司譯下樓，原本放松的心情又提了上去，她邁上樓梯一間間課室無目的地找，最後在人群簇擁的門口看到一張積玉堆雪的臉。
傍晚的光照進明亮的課室，少年仿佛卸了一身的鎧甲，等著她來接他。
秦湄在他朝自己偏頭看來的容顏裏淪陷。
“怎麽上來了？”
秦湄低著頭結巴道：“想上廁所。”
他接過她手裏的包，然後指了指樓梯通道的盡頭，秦湄就小跑了過去。
薄司譯靠在走廊的憑欄處放空，這時有道腳步聲匆匆跑了過來，喊道：“司譯！”
江逾白綻著一張笑臉迎了過去。
“好久不見。”
薄司譯開口，兩人久違的熟稔浮上心頭。
“走，出去吃飯，這頓我請。”
江逾白難掩高興，薄司譯卻說：“等一個人。”
江逾白神色微怔，就見薄司譯垂眸從外套兜裏掏出一支潤唇膏，說：“太幹了，你怎麽頂的。”
“你倒是註意形象，幹就多喝水。”
薄司譯塗潤唇膏的動作微頓，“難怪她夜夜讓我睡前喝水。”
江逾白有些疑惑，“誰？”
正聊著，就聽見一道輕盈的腳步聲走來，江逾白側眸，赫然看到一張秀麗潔白的臉蛋，驚愕道：“小湄？你怎麽來華央了？今天不是藝考日啊？”
秦湄楞然地杵在那裏看薄司譯，都是他招的，他還不說話！
忽然，少年從黑色長外套兜裏掏出一支潤唇膏，遞給了她，秦湄遮掩地接過，朝江逾白說：“來、來拿點東西。”
江逾白看她：“這麽冷的天，怎麽沒戴圍巾？”
一提到圍巾，秦湄就緊張了起來，指尖去拔潤唇膏的蓋子，說：“我們運動還好，就是有點幹。”
說罷，她就借塗唇膏逃避審問，冰涼的薄荷膏抵到唇上塗了一圈。
江逾白目光驚愕地看著她唇上那支薄司譯剛剛才塗過的潤唇膏，直到身旁落來薄司譯的話：“確實是幹，我們都快把潤唇膏當飯吃了。”
譯哥：就是你想的那個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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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湄這回掀起被子看他了：“才沒有！”
被窩悶熱，把她的臉都熏紅了。
薄司譯眉梢微挑，心情好了一些，端過她給他晾了溫水的杯子說：“成年人能熬夜，未成年現在還不睡，小心長不高。”
秦湄在被子裏把腿伸了伸，躺回去說：“給我關燈。”
薄司譯眼神撩起看她：“還挺會吩咐人。”
秦湄理所當然道：“我給你燒水，你給我關燈。”
薄司譯略微點頭，當她有理了，說：“晚安吧，小兔子。”
“啪”
燈關上了，秦湄在黑暗裏竟然有了絲不會被看見的安全感，小聲問：“你會半夜出去嗎？”
薄司譯說：“放心，有人敲門我也不會開。”
秦湄這才放下心，闔上眼皮睡著了。
傍晚睡過了，薄司譯此刻卻無法入眠，雙手枕在腦後看天花板，等適應了黑夜後，他轉過身，看到秦湄側身朝他這邊躺著，他雙手環胸，就這樣看了她一夜。
十七八歲的年紀，精力旺盛得可以一夜不睡。
秦湄早上要去踩考點，起來的時候看到薄司譯還沒醒，小心翼翼地繞去浴室，洗漱好後就掀門走了。
房間一靜，薄司譯就掀起眼皮，煩躁地壓了壓硬氣，空氣裏都是姑娘的味道，跟起搏器似的，動力十足。
就在他趿著拖鞋要去浴室時，忽然房門傳來密碼鎖轉動的聲音，他忙闔上眼躺回去，聽見有腳步聲走進，沒一會兒，感覺她朝自己床邊走來，好似在床頭擱了什麽東西，她又走掉了。
薄司譯覺得自己的裝睡實在丟人，起來摸了摸耳朵，瞥見床頭櫃上壓了張酒店便簽：【早餐在桌上，我得去訓練了，晚上見。】
看得出來，她昨晚睡得很好。
薄司譯起來吃了她打包回來的早餐，洗了趟澡終於能躺回去睡了，昨晚的覺白天來補，一直到下午才動身去她訓練的地方接她。
舞蹈學院的考場附近就有給學生練習的練功房，薄司譯按照她短信裏說的路線去到課室，北方的窗戶不大，他微躬下身，透過玻璃往裏看，女孩穿著修身棉軟的練功服，一轉就是好幾圈，也不暈。
課室裏有女生在竊竊討論，說不知誰家的家長來接，秦湄擦了擦額頭的汗，目光往外望時，就看到跟一群陪考家長站在一起的薄司譯。
唇邊忍不住抿起笑。
套上羽絨服往外走，他的目光一直跟著她，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。
薄司譯給人的氣質總是淡冷高傲，反倒讓他看起來情緒穩定，甚至，秦湄昨晚跟他在一起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全感。
薄司譯，很可靠的。
“好冷呀，我們去吃面吧。”
秦湄邊走邊朝他洋著笑，這樣冷的天，呼出來的氣都生出了霧，他垂眸看她：“累不累？”
一句話，令秦湄眼眸微怔。
手在外套兜裏抓了抓，摸到一支薄司譯給她帶的潤唇膏，低頭擰開，在唇上抹著，她很想說很累很累，但她不想洩了氣，可從來沒有人這麽問過她……
每次她跳得不行的時候，老師會說堅持。
每次給家裏打電話，媽媽總是說要爭氣。
忽然，一陣輕輕的啜泣聲響起，像風過梢林的幅度，薄司譯彎腰看她，四目相視的時候，他說：“外邊積雪大，我背你。”
秦湄視線糊得不行，看不清他的臉，只是問：“考試前都有這種服務嗎？”
“嗯。”
他轉過身去，說：“考完試了誰管你。”
秦湄心情又好了起來，薄司譯問她累不累，不止是嘴上說說，還拿出了行動，秦湄覺得自己之前調教得很好。
咳！
不過他這種聰明人學做事就是快。
“我接下來連考兩天，我看了安排，你們是大後天，到時候我送你去考試，不過你來得也有點太提前了。”
薄司譯的後背很寬，穩穩地踩在雪道上，說話的聲音會震在她心口上，他說：“做什麽事都宜早不宜遲。”
秦湄下巴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頭發，還是薄荷氣息，不是煙草味道，她唇角微翹，說：“那也不是，早戀就不被允許啊。”
秦湄做事循規蹈矩，學藝術也有因為文化課成績無法突破，否則她完全可以把舞蹈當愛好，面對薄司譯的時候，她總是忍不住說他不能打架，不能抽煙，應該去上學而不是守著那家小賣部……
“什麽時候才能被允許？”
忽然，少年似冬日微風的嗓音落下，秦湄雙手勾著他的肩膀，說：“老師講要到十八歲……”
“一到十八歲就談，不就是宜早不宜遲麽？”
秦湄雙唇輕啟，好似是這個道理。
冬日的雪落了一路，秦湄讓薄司譯背著，卻暖了一路，那點疲憊感因為精神上的撫慰而得到了放松。
連羊肉面她都吃了一大碗，還外加一份羊肉煎餅，想再吃的時候薄司譯筷子抵住了那塊煎餅，看她：“等考完了就去涮羊肉。”
秦湄乖乖地放下筷子，說：“還要再加一盤雪花牛肉。”
兩人吃飽了往酒店走，逋進大堂，就看見一道熟悉身影，秦湄眼睛一亮，先喊了聲：“姐姐！”
楊瑩秋雙手環胸看了過來，目光落在薄司譯身上，秦湄跟她打招呼，卻讓少年叫住：“你先上去洗漱，早點休息，我跟姐姐有話要聊。”
秦湄點了點頭，他們表兄妹也許久沒見，她一個外人不好在場。
楊瑩秋走到抽煙區，從包裏拿了盒香煙出來，薄司譯看了眼，說：“少抽點，有害健康。”
楊瑩秋笑了：“你什麽也會說這種話了，跟你媽吵架的時候不知道她身體不好？”
“我沒當她的面，只是房子被高壓槍淋了水，他們剛好搬出去住，我也懶得裝修了，直接找拍賣行賣了。”
薄司譯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夜，楊瑩秋卻蹙起眉頭：“我答應幫你照顧秦湄，你卻沒做到跟家人和平共處。”
少年眉眼壓向她：“算我欠你人情，我以為我能忍，但如果忍了，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。”
楊瑩秋神色一怔，疑惑道：“到底發生什麽事？房子的火是你放的吧？”
“我想在北京買房，最好帶院子的，現在能有關系買到市中心的嗎？”
楊瑩秋不可理喻地看他：“你真是個瘋子。”
窗外寒夜漫漫，秦湄洗漱好後躺在床上跟家裏通電話，其實沒有太多可說的，直到結果出來之前，她的前程都是未知。
房門傳來轉動的聲響，秦湄坐起身說：“姐姐走啦？”
薄司譯淡“嗯”了聲，開始脫外套，對她說：“早點休息，明天我送你去考場。”
秦湄心情定了一些，點頭道：“溫水在那兒，我用我自帶的水壺燒的。”
她說著朝桌上指了指，薄司譯口幹舌燥，拿過送到唇邊，一下就飲了大半杯。
秦湄看那杯子，心想如果她不燒這杯水，他是不是也就不喝水了，可他明明很渴，秦湄開口說他：“喝水也要宜早不宜遲，別等到口渴了才喝，對身體不好。”
薄司譯扯了下唇，忽然想到什麽，對她說：“我現在看到水都有些怕，那天家裏著火，高壓水槍一個勁地往窗戶裏噴。”
秦湄一聽，瞳孔猛地睜圓，坐直身看他：“你家著火了？你、你沒有事吧！”
她目光往他身上探，薄司譯穿著件黑色針織毛衣，松松地挎在他寬肩上，忽然他一擡手，把毛衣摘了下來，秦湄下意識避開目光，聽他道：“你是第一個問我有沒有事的人，他們只關心房子為什麽著火。”
清晨的粥冒著煙氣，油條泡進去，香入鼻翼。
秦湄吃完早餐就讓薄司譯帶著進學校，烏泱泱的一群人，穿著長款羽絨服，每個人都很努力，入場券給誰都是應該的。
薄司譯說：“怎麽，沒見過比我年輕的家長嗎？”
秦湄斜了他一眼：“那我過幾天帶你去考場，我也是你家長！”
少年語調輕松：“那你可要努力了，不然很難服眾。”
秦湄被他的話惹得想笑，旋即立馬板起臉：“嚴肅點。”
她還要考試呢，薄司譯朝她伸手：“我就在花壇這邊等你，不能帶進考場的東西給我。”
秦湄一聽，開始摸口袋和考試袋，挎包遞給了他，就拿著考試袋在手裏，忽然摸到一管潤唇膏，也塞給他，說：“省得一會機檢要查。”
潤唇膏的淺綠色包裝上寫著薄荷味，薄司譯看她的唇，說：“擦一擦，看起來有精神。”
秦湄被他提醒，就擰開蓋子在唇上抹了抹，反正是沒顏色的，也不怕塗出去，末了遞給他，說：“等我出來。”
好輕松的語氣，薄司譯也點了下頭。
等她進去後，他坐到花壇邊，冬日的枝頭光禿禿的一片，薄司譯看著手裏那管潤唇膏，又從兜裏摸出來了一支一模一樣的新管，擰開蓋，在他的唇上塗了一圈，原來是這種味道。
漫長的考試鈴聲結束，北方的天湛藍而幹燥。
秦湄出來時看到花壇邊的一株高樹，安靜又認真地等著她。
她的腳步走到他的面前，少年起身，她說：“明天還要考呢，今晚我們吃什麽呀。”
一點都沒提她剛才的狀態，薄司譯說：“吃點熱的，牛肉面？”
“聽起來好像已經沒錢了。”
“那吃法餐。”
秦湄滋起牙齒說：“等考完吧！考完吃什麽都行。”
薄司譯眸光朝她落了眼，不著痕跡地停在她水潤的粉唇上，問她：“還要塗潤唇膏嗎？”
“我都要吃飯啦，你讓我吃潤唇膏！”
薄司譯喉結微滾，居然說了句：“可能味道不錯。”
秦湄看神經病一樣看他。
最後兩人去吃了牛肉面，秦湄還要了小菜加鹵蛋，她把鹵蛋用筷子戳開分成兩半，一半放到薄司譯的小碟裏，在他擡眸看來時，秦湄說了句：“我吃不完。”
少年低頭吃了兩口面，又擡眸看她，隔著霧氣，女孩的臉頰紅得似晚霞，他說：“別對男的心軟，也別可憐男人，你是真的吃不完嗎？”
秦湄看了他一眼，抿了抿唇，又把放在他小碟裏的鹵蛋拿走了，薄司譯這才說：“剛才你那樣，特像一個會跟著男人吃苦的笨蛋。”
秦湄一頭問號：“你是不是聯想力太豐富了，我是看在你今天陪我考試的份上，這麽說，你也特像一個會跟女人吃苦的大笨蛋。”
薄司譯眉梢一挑：“知道就好，以後為了別讓你對象吃苦，你多努力。”
秦湄：？？？
秦湄考試連軸轉，薄司譯也似乎忙著備考，反正秦湄在酒店裏壓腿練功的時候他都出去了，她準備睡覺他才回來，好不容易等考完了最後一天，秦湄也不敢說去慶祝，因為接下來是薄司譯的考試。
他在酒店的桌前看書，秦湄燒了水又去買了牛奶上來，把牛奶盒隔著熱水給他溫著，薄司譯看了眼，說：“初試前一晚，我在家裏喝了杯變質的牛奶。”
秦湄把牛奶倒出來的一剎，愕然地擡眸看他。
少年卻將牛奶杯接了過來，下一秒，秦湄握住了他的手。
薄司譯扯唇笑：“你也害我嗎？”
這句話在她腦子裏嗡了幾息，什麽是“也”？
那杯變質的牛奶是要害他的？
秦湄握住他手腕的力道猝緊，說：“我喝的。”
他看著她的眼睛：“你怕什麽？”
秦湄不安道：“萬一你喝了又不舒服……”
薄司譯說：“那就是我沒福氣。”
少年嗓音一落，秦湄看到他把牛奶送到唇邊，他說的“沒福氣”是不能明天順利考試，還是沒福氣以後不能喝到她溫的牛奶？
秦湄一整晚都在緊張薄司譯會不會不舒服，好在她躺到床上睡了沒一會，他也睡了。
第二天她跟平時一樣早起，在酒店的餐廳裏吃早飯時跟薄司譯說：“我聽說中午也是能在學校食堂吃的，可以買飯票，等你去考試，我就去買飯票。”
薄司譯喝水時扯起了唇，有種漫不經心的帥。
秦湄看得有些入神，聽他說：“那我在裏面考試，你就想著打聽哪個食堂好吃啊。”
被他說得自己好像就為了吃，不管他在前線廝殺得多辛苦一樣，她皺了皺鼻子：“好心當成驢肝肺。”
“中午看看有沒有夫妻肺片，我還挺想吃的。”
秦湄哼了聲。
雖然沒說好，但薄司譯進考場後，她就去食堂找夫妻肺片，華央這兒有江逾白在，她確實可以找他問問，但……
想到那天接到江逾白電話，薄司譯就說要走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介意，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。
中午考完試，秦湄就在樓下等薄司譯，他一下樓，她就立馬說：“我找了好幾家食堂，才終於找到一家有，你別說難吃啊，我也沒問人好不好吃。”
說到這，她眼神朝他探了眼，就聽薄司譯道：“沒問江逾白麽？”
秦湄咬了下唇，故意說：“沒有。”
這時薄司譯就掏出手機道：“我跟他說一聲，下午考完試見個面。”
說著，他忽然轉眸看她：“你沒約江月年嗎？”
秦湄心裏氣得要跺腳了，她找江月年幹嘛啊，她有哥哥帶著，他居然還要找江逾白過來，是不是不介意她跟他見面啊！
“沒有。”
秦湄硬邦邦地說了句，徑直往食堂走了過去。
一邊吃一邊心裏想，薄司譯跟江逾白關系好，他來考試找好兄弟也是應該的，可是他知道自己喜歡過江逾白啊，他真的……不遠千裏都要她跟江逾白見上一面嗎！
氣死了。
中午飯吃不下，但薄司譯還有考試，她只好咽下白米飯，忍著不跟他發脾氣。
等他回去考場覆習後，秦湄就趴在桌上犯困，埋冤等他辛苦，可轉念又想，薄司譯也是這麽等她考完試的。
所以……
是喜歡她的吧。
秦湄托腮等落日，考場樓下是封閉的，只有考試鈴聲打響後才能放行，秦湄一直沒看見薄司譯下樓，原本放松的心情又提了上去，她邁上樓梯一間間課室無目的地找，最後在人群簇擁的門口看到一張積玉堆雪的臉。
傍晚的光照進明亮的課室，少年仿佛卸了一身的鎧甲，等著她來接他。
秦湄在他朝自己偏頭看來的容顏裏淪陷。
“怎麽上來了？”
秦湄低著頭結巴道：“想上廁所。”
他接過她手裏的包，然後指了指樓梯通道的盡頭，秦湄就小跑了過去。
薄司譯靠在走廊的憑欄處放空，這時有道腳步聲匆匆跑了過來，喊道：“司譯！”
江逾白綻著一張笑臉迎了過去。
“好久不見。”
薄司譯開口，兩人久違的熟稔浮上心頭。
“走，出去吃飯，這頓我請。”
江逾白難掩高興，薄司譯卻說：“等一個人。”
江逾白神色微怔，就見薄司譯垂眸從外套兜裏掏出一支潤唇膏，說：“太幹了，你怎麽頂的。”
“你倒是註意形象，幹就多喝水。”
薄司譯塗潤唇膏的動作微頓，“難怪她夜夜讓我睡前喝水。”
江逾白有些疑惑，“誰？”
正聊著，就聽見一道輕盈的腳步聲走來，江逾白側眸，赫然看到一張秀麗潔白的臉蛋，驚愕道：“小湄？你怎麽來華央了？今天不是藝考日啊？”
秦湄楞然地杵在那裏看薄司譯，都是他招的，他還不說話！
忽然，少年從黑色長外套兜裏掏出一支潤唇膏，遞給了她，秦湄遮掩地接過，朝江逾白說：“來、來拿點東西。”
江逾白看她：“這麽冷的天，怎麽沒戴圍巾？”
一提到圍巾，秦湄就緊張了起來，指尖去拔潤唇膏的蓋子，說：“我們運動還好，就是有點幹。”
說罷，她就借塗唇膏逃避審問，冰涼的薄荷膏抵到唇上塗了一圈。
江逾白目光驚愕地看著她唇上那支薄司譯剛剛才塗過的潤唇膏，直到身旁落來薄司譯的話：“確實是幹，我們都快把潤唇膏當飯吃了。”
譯哥：就是你想的那個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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